早就知道越野跑和马拉松不是一回事，所以一直不敢贸然行事。跑友老王和惜缘去年参加了老山50公里越野赛，我曾详细了解过老山的赛道情况。他们告诫我：你不能去。他们不是担心我的年龄和体力，而是担心我的视力，说是春季多雾，山区更甚，尽管老山不高，但上下山坡度陡峭，而且山上根本没有路，加上赛期就在每年的惊蛰前后，若遇下雨天就更困难了，所以不希望我去冒险。

我也知道自己的短板所在，自从几年前患上黄斑变性，左眼几近失明，右眼的矫正视力也只有0.3，平时出门参赛，都是他们照顾我。但内心仍然存有一丝渴望，总盼着能离开这喧嚣的城市，改变一下这四平八稳的生活状态，让心灵放飞于自然，哪怕一天也好一次也罢。俗话说得好：不经风雨怎见彩虹？要知道通往云端的路，只会亲吻攀登者的足迹。

得知好友大格要报名今年的老山越野赛，我也心动了，心想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于是请大格帮我报了名。大格教授是四川山区走出来的孩子，对大山有着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在东大读书时经常利用节假日和同学去爬山，去年曾独自一人到山东爬了一次泰山，他说想爬山了。

今年的老山越野赛50公里组早晨6点发枪，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50公里组规定12小时关门，可在天黑之前完赛，这让老友们和家人也放心了许多。再说还有在山里长大又年轻的大格教授陪同，我是跃跃欲试信心满满底气十足。

翘首中的南京老山国际越野挑战赛，终于在3月2号清晨的小雨中开跑，这里没有马拉松赛事开跑后的拥堵，大家都在走。原来出发后不到30公尺就开始上山了，由于山道狭窄，参赛者都排成一路纵队依次而行，渐渐地山道也没了，只有挂在前方树枝上的红布条指示着前进的方向，那些年轻人或有越野经历者明显加快了攀登的速度，人群也慢慢拉开了距离，不过视野开阔多了。

因为没有路所以不敢东张西望，而且多日阴雨泥土吃足了水，再经多人踩踏，已经泥泞不堪，尤其是黄粘土，没过多久鞋子的本色已经看不清了，鞋底粘满了烂泥巴，最要命的是这种地面还很湿滑，特别是上下坡时，你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搞得浑身肌肉高度紧张。

这时100公里组的大神们也上来了，你得停下来让他们过去。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什么组委会安排百公里组在50公里组后面出发，而且间隔只有半小时，这对我们的时间进度和攀登的连续性影响很大。

快到第一段赛程的高点了，山风很大，吹得人透心凉，想看看山顶风光的兴致荡然无存。前面就是一段最险峻的下山坡道，目测不足40度，顺着一条铁链缓慢下行，好不容易走过这条危险通道，因视力错觉，没有抓稳一根小树干摔了一跤，吓得身边的大格连忙赶来相助，并询问伤了没有?还好没有大碍，不过，要不是那根眼镜绳固定，这眼镜恐怕早已飞下了山，后果不堪设想。

到达CP1已经是上午9点，11公里山路耗时两个半小时，赶紧发微信告知老王惜缘和家人，这是事先约定的，好让他们放心。

老山赛道分五段，设4个打卡点，每个打卡点均有食品补给，我和大格喝了碗热汤吃了两块桂花鸭就匆匆赶路了。天上还下着小雨，不能让身体冷下来。很快又开始爬山了。到达CP2的时间11点20，耗时两小时20分，吃了碗热汤面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临近中午，雨也停了。在通往CP3的山道上，有龙洞、兜率寺、大慈塔等景观，大格在龙洞前给我拍了张照片，发给老王看了连称：不得了，不得了，你看这身上全是泥。太太看了照片回复：可以改名字了，叫“泥人张”。可见这趟老山越野不是一般的辛苦。

其实越野跑的乐趣就在于它的不可预测性，前面是高坎还是低谷？是悬崖还是峭壁？翻过这座山下一座山又会是什么景色？会不会遇到野兽？遇到险情时如何应对？一切都很神秘，一切都不得而知，让你有着急切地想探个究竟的欲望，所跨出的每一步都和平日里的不一样，细心体会过程的艰辛，你会得到不一样的收获，一种身临其境乐趣，及难以忘怀的感受。

跑到CP3时天空又飘起细雨，时间已是下午两点。累计完成32.4公里，累计耗时7个半小时，还有16公里，时间离关门还剩4个半小时，也不知道下面这座山难不难爬。CP3供应的是羊肉汤，平时对羊肉不太感兴趣，可此时的羊肉汤喝到嘴里，感觉异常的鲜美，再泡个馒头在里面，味道真香啊。我和大格每人都吃了两碗，临走时又抓了两把葡萄干带着。

到CP4尽管里程只有不足8公里，可眼前这山道布满了荆棘，怪石嶙峋，攀登时异常费力，其实这就是体力下降的信号。大格开始和同行的南京跑友讨论时间问题，好像是说若1个半小时内赶不到CP4，就有被关门的危险。此时的我已不考虑能不能完赛的问题，只想坚持到底，不凭借外力跑到终点。

现在的越野跑赛事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报名也越来越难，这从老山的报名费可以看出，去年50公里早鸟价仅299元，今年已经是499元，而且赛事的专业度也在不断提高和完善。

在平路上又摔了一跤，大格说我跘到了一个小树桩，唉，都是目力不济惹的祸。到CP4已是16点50，超时50分钟，不过随即得到好消息：赛事组委会考虑到近日持续低温，白天又一直下雨，在充分权衡了安全的前提下，50公里组的完赛时间定为13个小时，警报解除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我询问工作人员，能不能完赛，他看我的年龄和状态，表示不太乐观。当时的状态确实很难形容：浑身的泥巴，一脸的倦容，穿着一条短裤，腿上被山上的荆棘和树枝划出了道道血痕。不过这种状况反而激发起我的斗志，由于情绪波动，把端在手上的一碗馄饨也给弄翻了。

稍事休整，我们又上路了。这最后的8公里几乎都是山路，由于路滑我跌了第三个跟头，此时天色已暗，大格招呼我戴上头灯，观察周围好像就我和大格两人。夜幕森森，路更难走了，分不清地上是水还是泥，第四个跟头接着而至。我和大格开玩笑的说，看来五段路要跌五个跟头，还有一个在后头，话音未落人已摔倒，大格赶忙叫我停下，他发现了问题所在，我的头灯太暗了，他及时和我互换了头灯，感觉好多了，远处挂在树上的反光标像一个个小灯泡，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大格也在不断提醒：小心小心，时间还来得及。我也心里在默念，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能再出差错，否则前功尽弃。同时也在自问：我本奔七一老汉，翻山越岭为哪般？

山下已是万家灯火，胜利就在眼前。当我们跑到终点时，工作人员在为我们鼓掌，摄影师在为我们拍照。我抬头看了看时间，12个小时42分33秒，终于完赛了。你若问我此时的感受，8个字——身在地狱，心在天堂。

2019.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