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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只为活下去的勇气—一个“太平轮”幸存者的故事

如果没有吴宇森导演的这部巨星云集的电影,人们也许早已经将这场六十多年前的海上劫难忘却在记忆的深邃海底。作为一艘船,“太平轮”的故事在六十多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已经结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以上千人死亡终结。但对许多与太平轮有交集的人来说,那一夜之后,命运的故事才真正刚刚开始,而今天我们讲述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正是这其中之一。

一九二一年,叶伦明出生在日本,祖母是日本人,五岁时,父亲带着他们一家回到福州老家,从事制衣业,渐渐把日语忘了。父亲忙着在外面做生意,他七岁到上海念小学,当时长得个头小,为了不让人说是东亚病夫,就锻练自己踢足球、游泳跑步、小学求学期间一直都是班上跑得最快的人,不曾想奔跑却也成为了他未来最好的伙伴。

抗战爆发后,叶伦明一直因为自己的日本血统而生活的格外小心,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瘦小孩子的日本身世。抗战结束后,叶伦明全家从福州迁往上海定居,住在虹口区的鸭绿江路上,二十四岁时,奉父命娶了福州同乡女子为妻,不久就带着妻子南下台湾打天下。

早年台北迪化街附近,是来台谋生的福州人聚集的地方,从事茶叶、药材、金饰、钟錶等买卖,所以抗战之后的几年间有大批的福州人来台湾寻找商机,从北到南,操持着各种不同的行业买卖,而叶伦明也是正是那个时候开始往来台湾与上海间经营者自己的皮草生意,太平轮是他往来两地最常坐的交通工具。

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七日晚上,他与朋友们一起在太平轮上晚餐,大家都很兴奋,因为那天是小年夜,大家期待能下了岸后可以与久别的家人们团聚。叶伦明与几个熟识的朋友坐在一桌,他还记得自己坐在饭桌边上不时为大伙添饭。可没多久突然一声巨响,所有的人都被瞬间从船舱冲甩出去。此时船舱外,甲板己经倾斜,海水顷刻间涌入船舱,人们被巨大的漩涡卷进了冰冷的海水之中。叶伦明紧紧抓住一个木桶,漂流了一晚,到第二天清晨才被路过的澳洲军舰救起。

获救后,叶明伦回到了上海鸭绿江路的老家,在上海,叶伦明与父亲相依为命,平日他就靠着手工,缝制衣物上街贩卖,当个小贩煳口,也正因为这个低层劳动者,在那段动荡不安的岁月中,他得以安然地渡过,但这段两岸对峙封锁的时光,也让他失去了与家人的所有联系。直至八十改革开放,叶明伦来到香港定居后,才开始与台湾的兄弟恢复通信往来,才知道妻子早改嫁他人,也有了小孩,而他父亲比他更早知道,但是半个世纪过去,父亲并没有告诉他,妻子早在太平轮事件次年就改嫁的残酷现实,这段往事也成为叶伦明心中最不愿被提及的记忆。

到香港这一年他已经59岁,叶伦明坚持靠贩售自己缝的被单、蚊帐、枕头套、床单等谋生,有时他还会卖几张手绘的油画给观光客。他婉言谢绝了社区的照顾。“我在海难中都没死,你们去照顾别人吧!”

同样到了香港不久,他在路上偶然看见了一场马拉松比赛,于是决定恢复年轻时长跑的习惯,“只要跑步,就不觉得孤独,就会让人有活下去的勇气。”同时跑步也是叶伦明用以祭奠那场灾难的方式,“平时也没有事,想起太平轮死难的朋友,就跑跑步,来纪念他们!”

这二十几年他最常练习的路线是从柴湾坐车往石澳渔村,在山路间慢跑训练耐力,只要没有大风大雨,平时他都会六点准时起床,沿着石澳的青翠山路上坡、下坡,初春时节,山上的花都开了,粉红粉紫的洋紫荆在雾气间怒放,穿过一山又一山,终点是片海水浴场,夏天他会再去海泳,吃完早点再回家。

三十多年来,叶伦明从未缺席香港各类长跑比赛,自己都数不清得了多少个老年组第一名,其中甚至还包括香港毅行者这样的百公里赛事,家里满柜的奖杯和奖章,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在山上慢跑运动的年轻人,都称他叶老或叶伯,他孤独的身影,在青翠山峦间,己成为许多香港年轻人的典范,有些年轻人在社交媒体上这样写到:每回看叶老孤独的背影,就令人崇拜,甚至用“不停步的老马”来形容他非凡的毅力。在他81岁的时候,时任香港特首董建华亲自给他颁发了社区服务奖。

他用一双腿,跑到街闻巷知,是香港的知名人士,曾是耐克等商家的代言人。无论走到哪里,街坊都认得出他,“这就是跑步的叶伯”、“常在广告中见到他”。香港媒体称叶伦明为“长跑老超人”和“马拉松斗士”。跑步是叶伦明下半程人生的全部。他曾说,“我不会停止跑步,因为一天不跑,我会觉得不舒服”。在他香港的不大的屋子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海报,海报上有四个大字:“上瘾无罪”。

对叶伦明来说,伴随他长征的勇气,正是六十年前那些在太平轮上无缘活下来的伙伴们,他说:“每次奔跑就是一次活下去的勇气,六十年前一起在船上的朋友,未曾到岸就被大海吞噬,而我却幸运地活着,我要努力留住呼吸与生命的感觉。只要跑步,就觉得肉体、心灵都得以满足,也不再感觉到那份难耐的孤独。”

(部分文字摘录自张典婉女士所著的《太平轮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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