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一猜谁会去里约
正如笔者在《中国马拉松一哥的里约奥运之路》一文中所介绍,中国田径协会2015年8月31日颁布的《田径项目参加2016年里约奥运会选拔办法》写道:
“马拉松项目在规定的选拔赛事中男子成绩优于2:13:00(不含)、女子成绩优于2:28:00(不含)者均可获得备选资格……
“以2016年3月20日重庆国际马拉松赛为选拔赛,以及选拔赛前后1个月之内代表国家队参加的国际比赛。”
今年重马中国男选手前三名如下:
云南队董国建(29岁)2:11:41,亚军;
西藏队多布杰(22岁)2:13:15,第6;
云南队朱仁学(25岁)2:18:17,第12。
达到里约奥运会男子马拉松报名门槛2小时19分的中国选手,也仅有以上三人(下图自左至右依次为多布杰,董国建和朱仁学)。
唯一跑进中国达标线2:13的董国建,已经铁定出线。多布杰非常接近这条线,而且首马就有如此成绩,加之是少数民族选手,入围的可能性也很大。
比他慢5分钟的朱仁学虽然达到奥运报名资格,但与2:13的国内门槛有不小差距。他会被选中吗?还是当局仍会像四年前那样,只派两个人去奥运会(上次是董国建和李子成)?
7月18日,里约奥运会中国田径代表团名单终于揭晓:马拉松男队派足3人,朱仁学上榜了——尽管名列男运动员名单的最后。
其实朱仁学自己也是在不到一个月前,才确定自己会去里约的。
“5月8号我们在重庆参加特步10公里。第二天早上教练叫住我,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有可能让我去参加奥运会。这句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没告诉亲戚朋友,因为只是有可能。”他告诉笔者。
6月18至20日,2016年全国田径冠军赛暨大奖赛总决赛也在重庆举行。赛前云南队领队又对朱仁学说:“有这次奥运会的机会,你要好好表现一下。”
但他还是不太敢相信。一直到冠军赛结束,他才确信这是真的。赛后他和董国建返回位于昆明郊区的呈贡基地,开始奥运会周期的训练。“这次能参加里约奥运会,我感觉自己太幸运了。”
“马拉松帅哥”朱仁学
长相帅气的朱仁学,可算是中国马拉松代表队的颜值担当。他身高和董国建一样,都是1米70,体重轻一些:50公斤。
1991年4月6日,朱仁学出生在云南曲靖市会泽县山村。当地海拔两千五六百米,与董国建的老家禄劝县同属云贵高原。有意思的是,三名中国马拉松男选手均来自高原地区。
2010年2月,朱仁学被云南省队教练张国伟选入呈贡训练基地男子中长跑组,开始接受系统性专业训练。
“刚进队时,我的成绩不是很好。在我们那批队员中,我差不多是水平最差的。”他向笔者坦承。
那一年他刚念完中学,恰逢省体工队在招人。“教练就把我送过来,说以后行不行就看你自己。因为成绩不很好,教练没给我注册。第一年就打基础。”
2010年冬训,朱仁学进步很大,2011年参加大奖赛,第一场万米就跑出29分十几秒。同年他成为正式队员,2012年被国家体育总局授予国际级运动健将称号。
6月20日晚在2016全国田径冠军赛暨大奖总决赛上,他以29:27.17夺得男子万米冠军。
今年全国冠军的成绩,居然还不如朱仁学进专业队第二年的万米首秀表现!这凸显出中国径赛长跑的惨淡现状。
难怪里约奥运会的5000和1万米比赛,中国男女运动员均无缘参加:男子万米报名资格是28分(女子32分15秒)——连任龙云2007年创造的中国国家纪录28:08.67都不够达标!
对此朱仁学感慨说:“现在在国内跑5000、10000米,领跑的都是我们云南的。我们不领跑的话,没人会上去领跑。我们后期速度比较差,如果不领跑,后面冲不过人家。而外省的一上去领跑就压速度,最后再跟你冲一下,所以中国最近这几年成绩都不很好。”
他的首马是2011年北京马拉松,教练让他去体验一下。现在想来,他觉得自己跑马“有点太早”。
那次他前半程跑得飞快,紧跟第一集团,但到半程就跟不上了;“后面跑得好慢,成绩只有两小时四十多分”。笔者查了下,他首马的净成绩是2:39:28。
2012年重庆马拉松暨伦敦奥运选拔赛,朱仁学以2:21:00名落孙山。但同年北马提高到2:18:42。
“2013年全运会和今年的奥运选拔赛,又是2小时18分多,我都没有突破,挺可悲的。”他无奈地说。
部分原因可能是伤病:2014年他左腿得了跟腱炎,2015年才有所好转;“现在如果训练强度太大,还是会痛,只是没有以前厉害。”
里约奥运之前,朱仁学也曾出国参赛:2012年应邀赴韩国仁川,参加一场半马比赛。他说自己的半马PB是在云南水富半马跑的66分左右。
里约,我们来了!
今年四五月,董国建在秦皇岛作奥运会赛前训练。当时“根本没想到我会去参加奥运会”的朱仁学也去了,他拿的是陪练名额,顺便准备5月的全国大奖赛。
大奖赛结束后,他们回云南接着练。“多布杰没有和我们一起,不知道他在哪里练。女选手好像是在长白山基地训练。”
朱仁学透露,他们为奥运会前准备了差不多两个月,每周至少有两堂20公里以上长距离,周六的量最大:第一周20公里,第二周25,第三周30……每周增加5公里,第5周达到38或40,再慢慢降下来;强度则是10个1000米或5个2000米。
董国建也参加6月的冠军赛;“我5000和1万都跑了,两个第二。”
8月5日,两人从昆明飞赴北京集合,8日晚10点多乘坐法航班机,经巴黎前往里约。上次伦敦奥运会董国建是8月3日走,12日比赛。
他们是最后一批去巴西的。同一批走的还有很多人,包括800米的王春雨、3000米障碍的张新艳和两名女子马拉松选手岳超、华绍青;大家都坐经济舱。
飞行时间长达二十几个小时,在巴黎转机就等了9个小时。9日抵达里约机场,几天后比赛的岳、华、张等选手直接入住奥运村。三个马拉松男选手和王春雨等再搭3小时大巴,前往位于里约西南的圣保罗。
圣保罗海拔800米左右,属于亚高原,天气比里约凉快些。他们在那里待了一个星期,住训练营,训练在附近的田径场。加拿大等一两个国家的运动员也在那里练,不过训练不在一起,场内人不多。
云南队教练张国伟没有跟过去,训练计划他已经事先安排好;多布杰的教练格桑仁次则自行前往。由于他不在奥运大名单上——不是代表团的正式成员,因此不能住进奥运村。16日男队前往里约时,他便打道回国。
奥运村有围墙,进去查得特别严,必须过安检,还要扫运动员胸卡上的条形码。村里有多个大巴上车点,分别前往各个比赛场馆。
马拉松男队到的时候,两名女队员已经回国。到男子马拉松比赛日,更是只剩女排等少数项目的运动员。赛前几天,他们仍然继续训练——没有田径场,就在村里的路上跑。
三名男队员住一个两室一厅套房,两个云南人住一间,多布杰自己一间。朱仁学对奥运村的评价是:
“奥运村其实还好,没有他们写的那么糟,在我看来已经不错了。巴西现在经济不景气,人家能办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说实话,我们在村子里面和比赛场地,根本不可能出什么事。如果出了事,那是你的问题。”
他唯一的抱怨是,奥运村餐厅虽然一天24小时开放,吃的东西也很多,但他们吃不惯——饭菜以西餐为主,不合他们的口味,米饭又太硬。他们只好天天吃意大利面,配韩国泡菜。他们没带吃的东西过去。
经历过2012年奥运会的董国建则认为,里约奥运村的吃住都比伦敦差很多,据说有些地方漏水、地板剥落;“他们(管理员)经常上来问有没有漏水、要不要维修之类。我们住的那套还好,没有漏水。”
奥运村房间的风格和公寓差不多,将来可用于出卖或出租。村里好像有洗衣服务,但套房内没有洗衣机,他们都是自己手洗——夏天穿的衣服很薄,容易洗。
吃的方面里约不如伦敦,也不如圣保罗——那里有一个中国厨师,可能是中国队请的,做的菜很接近中国口味。按说奥运村应该会提供各国菜式,“它(巴西)可能没什么经验吧。”董国建说。
吃饭时,他们和其他项目的运动员会碰面聊天,和竞走的最常在一起;“女子20公里比赛时,我们还去给他们加油。”
奥运村离里约市区很远,到比赛起点坐车要一个多小时——尽管有警车开道,仍会堵车。
决战时刻
8月21日,里约奥运会男子马拉松决赛在里约森巴馆开跑。
朱仁学说当天天气不热,刚开始雨还有点大;赛道只有两个很短的小坡,不过弯道多,而且有点窄;“前15公里我饮料都拿不到,到20公里才拿到。”
董国建也说,赛前几天都挺热的,包括竞走决赛那天;马拉松比赛日正好下大雨,跑5公里后雨才停;和伦敦相比,里约赛道还好,前30公里绕着一条路跑三大圈。
他感觉这次的状态比伦敦好。上次天气有点热,而且前面可能跑太快,跟了5公里就跟不住。
这次三名中国选手前15公里基本都处在人数众多的第一集团。“前两公里配速是3分3秒,后3公里是3分5秒到3分7秒;前面几个5公里都是15分30几秒。”董国建回忆说。
可能因为天气凉爽的缘故,他前面自我感觉一直很好,只是到饮水站时会急剧掉速——因为人太多,跑在外面的根本喝不到饮料。
很多选手在5公里和10公里这两个水站都没有拿到饮料。董国建索性放过第一个,心想肯定拿不到水,不如先找好位置,下一个提前出来拿;“所以到10公里之后我就拿到饮料,都喝了,只有25公里没拿到。但这对发挥影响不大,最多只有一点点。”
他们的饮料都是自己准备的,这次他没吃能量胶,国家队也没发。今年的重庆马拉松,他赛前准备了几个,实际上只是赛前吃一个,中途没吃,因为没拿到粘着它们的饮料瓶,还好喝到自己队的饮料。
教练给他们制定的比赛策略是,前面差不多按2小时13分的节奏跑,即3:09的平均配速,每5公里15分45秒;后程视天气和状况自己掌握。
董国建前6个5公里分段用时都在16分以内,“朱仁学和多布杰他们大概在20公里左右掉了,我就没看见他们”。
第7个5公里,董国建掉速到16:43,第8个17:12。“那个时候有点跑不动了——人有点累,脚也有点疼。”
后者的原因之一是穿新鞋跑。中国队穿的跑鞋是耐克专门为奥运会设计的款式和颜色;其他很多国家的选手也都穿同款耐克鞋。
“我们又不是那种拿冠军的,他们不可能给我们量身定做。我们去北京时才领到鞋子。穿了一个多星期,没跑几次课。衣服等比赛装备也全都是耐克的——它是国家田径队的赞助商。”董国建说。
另外,由于前5公里是淋着大雨跑,湿鞋加剧了摩擦。他最后黑了三个脚趾甲。
从董国建的分段可以看到,到第30公里他处在第30名,后来追几个人,排名一度追到第26,但最后以2:15:32排名第29。“(后半)最快时追到第24、25。到最累的那会儿,又被他们超上了。”
对于其他国家的选手,他只知道美国高手拉普(Galen Rupp)发挥出色,拿了第三,“他前面一直在我旁边”;其他选手没有太留意。
多布杰的成绩比重马慢11分钟:2:24:22,第91名。朱仁学2:25:31,第96名。
“跑得不好,离自己想象的成绩太远,对自己特别失望,跑出这水平真的是意外。我一直想着我能跑到2小时18分,进2小时15分以内应该没问题。成绩突破不了,至少也要保持原有水平。”朱仁学说。
他是在20公里饮水站取水之后,开始慢慢掉队的。到35公里他一看表,“一公里差不多掉到5分!”事实上,他只是到第8个5公里,平均配速才掉出4分——用时20分15秒(他的5K最好成绩是14分10秒左右)。
但他不认为后面跑崩的原因是前面太快:“这个配速应该说还可以,主要是后面脚反应太大,掉速掉得太多。前半程配速其实跟今年我们在重庆差不多。跑到25公里,我感觉还可以。前面一直跟着跑,还感觉挺好,后面却跑成这样……”
他同样受到新鞋进水的影响,但问题主要还是后劲不足:“我的跟腱磨破了,左脚趾甲紫了一个。我到了30公里后面就……怎么说呢,人还是缺了一点拼劲。今年重庆马拉松,我也是跟董国建他们一直跑到三十二三公里,最后还是缺少那么一口气。”
尘埃落定之后
赛后翌日上午11时,马拉松男队等最后一批中国运动员搭乘国航包机回国,中途在马德里停留1小时左右,比去程快多了;22日夜晚10点多抵达北京。
相比享受商务舱待遇的女排,他们还是坐经济舱。“那肯定啦。人家拿了冠军,作了贡献,应该的。我们能坐就不错了。”朱仁学说。在飞机上他们没机会和女排队员聊,因为“人家坐在前面”。
好在经济舱很空,他和多布杰坐两边三个一排的座位,都只有自己一人,可以躺倒睡觉。
他们在北京待了三天,25日白天去人民大会堂,习近平向中国代表团全体成员讲话并与他们合影。董、朱二人26日回云南。
那天会后没吃庆功宴。“我们不可能吃什么庆功宴。我们马拉松这次跑得有点差,就好比重在参与吧。”朱仁学说,“跑出这个成绩,对我来说真是失败了;我对自己很不满意。”
此时电话那头的他声音哽咽。笔者安慰他说,你毕竟坚持跑完,比退赛的强;况且你才25岁,很多马拉松运动员30岁才达到巅峰。
“叫我退赛是不可能的。我代表自己国家,爬也要爬回来。”他答道,“参赛也是一次锻炼,再慢慢总结、慢慢训练,希望能在今后的比赛把这次缺少的东西找回来,让自己做得更好,今后争取突破吧。”
他也感叹说:“马拉松这东西怎么说呢,距离太长了。跑出去真不知道后期会怎么样。”
被朱仁学称为“特别成熟的跑者”的董国建,虽然这次的成绩比伦敦奥运会的2:20:39、第54名提高不少,但他自己和张教练都不很满意。他赛前并不奢望跑2:10;不过“如果状态好的话,2小时13分左右应该没问题”。
两次征战奥运会,他认为这种顶级大赛对中国运动员还是很有锻炼价值,因为它们集中了各国的顶尖高手;国内比赛和这种舞台相比仍有不小差距。至于这是不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奥运会,“应该是吧”。
赛后恢复方面,比赛半个月过后,他感觉“人还比较累。虽然没受伤,但脚趾甲也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这两天董国建在忙着给国家队写总结。现在他们已经恢复训练,备战9月中旬在天津举行的全国锦标赛——今年的最后一场比赛;他们还是跑5000和1万米。
锦标赛过后,他们将开始全力准备明年的天津全运会。
回应
回应
回应
回应
回应
回应
回应
回应
马拉松本来就是黄种人弱势项目,即使是日本,在大赛上也最多前十。弱势项目待遇弱势很正常,但是否应该如此值得思考。
大赛前才发新鞋简直是坑爹。Nike这次发了不少OC配色的flyknit streak(zoom streak的flyknit版本)和lunaracer,本身当然是不错的竞速鞋,但新鞋都需要磨合,竞速鞋鞋面薄而紧更是如此。
回应
回应
回应
期待看到更多这样的文章,深度好文!
回应
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