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证不胜枚举:马拉松运动员的黄金年龄是30岁左右,而超马高手大多是满脸沧桑的中年大叔。这既有生理上的因素,也有心理上的:和经常hold不住自己的小年轻相比,中年人更有耐心也更加坚韧。
不过,今年的“西部100”(Western States 100)越野赛冠军安德鲁米勒(Andrew Miller)却是个罕见的例外:他竟然只有20岁,是赛事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
西部100
先简单介绍下西部100。
赛事全称为“Western States Endurance Run”(西部州耐力跑),缩写“WSER”。它创办于1977年,是世界最古老的百英里越野赛。
每年6月的最后一个周末,西部100在加州东北部内华达山脉举行,起点是Placer县Squaw Valley滑雪场的谷底,终点是县府Aubern的Placer高中。
赛道截取美国著名徒步路径“Western States Trail”(东起犹他州盐湖城市,西至加州萨克拉门托市)的中段,全长100英里(161公里),累计爬升5500米,下降7000米。
全程有21个补给站,其中10个兼作医疗点。作为一种无杯赛事(cupless race),选手必须自带杯或壶。
关门时间30小时——你的平均速度必须比走平路还要快,才不会被关。完赛纪念品是一个铜质皮带扣,24小时内完赛者拿到的则为银质。
西部100是美国“超跑大满贯”(Grand Slam of Ultrarunning)的四大赛事之一,另外三个也是百公里越野:佛蒙特州的Vermont 100,犹他州的Wasatch Front 100和科罗拉多州的Leadville Trail 100。
在难度上,这四大都不如另一大著名越野比赛:硬石百英里耐力跑(Hardrock Hundred Mile Endurance Run)。
硬石100地点也在科罗拉多州,赛道平均海拔3400米,爬升10000米,关门时间48小时,平均完赛时间41:10:15——比多数百英里的关门时间还要长。赛道纪录分顺、逆时针,均超过22小时——由近三年蝉联冠军的“K天王”创造。
言归正传。话说今年的西部100照例在星期六(6月25日)清晨5点开跑,共有353人参赛。他们中的73人将会放弃,完赛率为79%。
少年老成
曾经三度夺冠的Jim King有句名言:“据说西部100的跑者分三种类型:幸存者,跑者和竞赛者。”(The survivors, the runners, and the racers)
佩戴28号号码布、身材偏矮的米勒显然属于第三类。但少年老成的他非常沉得住气,跑得不慌不忙,前16英里(25.6公里)用时超过两个半小时,平均配速仅5:56/km。
前两个打卡点,米勒分别处在第11和10位。到第23.8英里Duncan Canyon补给站,他仍然排名第10,但配速开始提高到5:44。
抵达29.7英里的Robinson Flat休息站时,他已经追到第7。此时是上午9点37分,他进站休息两分钟。
出站后米勒继续稳扎稳打,中午12点15分来到将近半程点的Devils Thumb(魔鬼的拇指,
下午1点34分在55.7英里的Michigan Bluff打卡点,米勒已经跃居第三。两点半在62英里的Foresthill School(林山学校)休息站,他再次只停留一分钟,而且是最后一次进站休息。
下午4点55分抵达美国河(American River)的Rucky Chucky渡口补给站(78英里)时,米勒已经追到第二。
他前面的最后一个对手,是来自亚利桑那州旗杆市(Flagstaff)的26岁选手沃姆斯利(Jim Walmsley)。
意外获胜
首次参加百英里比赛的沃姆斯利一鸣惊人,开跑后就以打破赛道纪录的速度一骑绝尘,最快配速竟然达到4:06/km!(同一赛段米勒的配速是4:34/km)
他到Rucky Chucky渡口的时间是3点59分,比米勒早将近1小时。
过河时沃姆斯利犯了个错误:跑得正high的他有些托大,不肯抓住安全绳一步步跋涉过河,而是径直冲进水中游了起来,结果被急流冲走。
虽然有工作人员划橡皮艇赶了过去,但沃姆斯利不能接受任何帮助,否则会被取消资格。几经努力之后,他终于游到岸边。这一插曲只耽误他一分多钟。
到第89.9英里的Brown's Bar补给站,沃姆斯利仍领先米勒1小时左右。不久后,悲剧发生了:上了49号公路,他错过一个转弯,多跑了3英里,将第一的位置拱手让给米勒。
在93.5英里的Highway 49休息站,米勒惊喜地得知,自己已成为领先者。他连忙继续赶路,不敢稍作停歇;“在Highway 49开始领先之后,我只是努力快跑,心怀最好的希望。”
因跑错路而懊丧泄气的沃姆斯利,在此处休整了3分钟——他第一次超过1分钟的休息。最终他用时18:45:36完赛,惨跌到总名次第20,男子第19。
米勒的完赛时间是15小时39分36秒(平均配速5:49/km),不如前四届的两位冠军:2012年,年龄“奔三”的Timothy Olson创下14:46:44的赛道纪录,翌年又以15:17:27成功卫冕;2014和2015年,“奔四”的Rob Krar两度跑进15小时并实现二连冠,但这四个成绩均打进赛会史上前五,大多数高手难以望其项背。
米勒比来自挪威的第二名Didrik Hermansen领先26分32秒,仅比2011年的冠军Kilian Jornet慢5分钟(那一年“K天王”23岁,成绩是15:34:24),几乎赶上1999至2005年西部100“七连霸”Scott Jurek在2004年创造的最好成绩15:36:27,已经非常厉害了。
大二跑霸
“这一切非常超现实,比赛有这么多高手。我知道自己可以跑好,但获胜实在是太疯狂了。”对于自己的胜利,米勒也有点疑幻疑真。
下图是米勒与女子冠军Kaci Lickteig在领奖台上。两人看上去都很幼齿,其实她已经29岁了。Lickteig的成绩是17:57:59,总名次第14。
米勒是北亚利桑那大学的运动科学专业学生,今秋才上大二,9月新学期的课程包括生物201和化学238。
学校所在地正是沃姆斯利的家乡——亚利桑那州旗杆市,那里有很多陡峭、多石的野外小径,非常适合练跑山。
米勒家住俄勒冈州Corvallis市,来自一个超马家庭:51岁的母亲Anne大约从12年前开始跑超马,米勒和小他两岁的弟弟Jacob有时会陪妈妈一起训练。Jacob现在也在跑超马。
早在2010年,14岁的米勒就完成人生第一场超马:家乡俄勒冈州的McKenzie河50公里越野赛。
刚开始,他只是享受比赛,不关心别人跑得如何。一两年下来,他发现自己的名次越来越靠前。2012年,他获得首场胜利,以7:12:14赢得McKenzie河50英里越野赛。
“老实说,那对我是一个巨大的意外,原本我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赢得比赛。它让我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西部100夺冠后,他告诉Runnersworld网站。
从此,他经常在比赛中跑进前五名。训练和参赛成为他学业之余的头等大事;“保持做作业的积极性对我来说非常容易,因为我只想早点做完,早出去跑。”
平时他每天跑两三个小时。周末他不像其他同学那样派对作乐,而是用来进行4小时的长距离拉练。他没有教练,只能自己摸索,办法是每次跑步都详细记下训练日志,过一段时间回头再看哪些训练项目有效,哪些作用不大。
2013年,米勒首次参加百英里越野——家乡俄勒冈州的Pine to Palm(从松树到棕榈)比赛,以19:55:57获得第三名。2014和2015年,他连续两届夺得华盛顿州Orcas岛50K越野赛冠军。
去年3月和10月,他在“佐治亚死亡赛跑”(Georgia Death Race)和怀俄明州“大角100英里”(Bighorn 100 Mile)两场比赛中创造赛会纪录。后者是他的第二场百英里,他发现这才是自己最擅长的距离。
“佐治亚死亡赛跑”距离68英里(109.4公里),号称“落基山脉以东最难赛事”。今年3月,未满20岁的米勒以11小时42分蝉联比赛冠军,从而获得西部100的直通资格。
制胜策略
在本届西部100比赛中,米勒采取一种老鸟的策略:前20英里跑得舒服,然后再慢慢加速。这一招让他在后半程接连超过多位成名高手,包括Thomas Lorblanchet、Jeff Browning和Sage Canaday,最终又因为领先者沃姆斯利犯下严重错误而锁定胜局。
他在终点接受著名越野网站irunfar.com的专访。提问者虽然不是网站主编Bryon Powell,却同样大名鼎鼎:在1992至1998年7年间五夺西部100冠军、夺冠次数仅次于Scott Jurek的Tim Twietmeyer(第二天Powell也专访米勒)。以下是采访摘要:
TT:你是3月赢得“佐治亚死亡赛跑”才拿到本次比赛入场券的。仅剩两个月时间备战,西部100的训练攻略可不是这么写的。你如何在赢得两者间过渡?
米勒: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彻底休息将近一整个星期,接下来的四五个星期再慢慢加量。我不想过早地拼得太狠。我更专注于恢复,而不是试图跑很大的量。随后,我开始一点点上量,也跑了些强度。最后两周我再度休息,仅此而已。
TT:今天你似乎跑得很稳健:在Lyons Ridge(10.5英里)第10位,在Last Chance(43.3英里)第6,在Foresthill(62英里)第3,从Highway 49开始领先。这是你的计划吗——先跑得稳,再拖垮其他人?
米勒:对,基本是这样。我只是有点想看看比赛会如何展开。很多人刚开始冲得很猛,我觉得他们对我来说可能太快了,于是就藏掖着点。大概30到35英里左右,有一小段我感觉不好,但进了峡谷又跑得很有劲——上下坡绝对是我的强项。此后我只是试图尽可能快地保持前行。
后来我又有点吃力,尤其是在Cal 1和Cal 2(65.7到70.7英里)之间,从ALT到Brown's Bar(85.2至89.9英里)也很挣扎。但除此之外,我真的是全天精力充沛,感觉很有劲。最后那些下坡路很难跑,但我还是让双腿保持快速移动。
TT:你听上去像个精明的老手,你的想法听起来很明智。你训练强度有多大?你感觉为今天的比赛作好准备了?
米勒:是啊,我感觉为今天准备好了。今年我比以前更多注重训练的质,而不是纯粹的量。我认为这肯定有助于在最后40英里保持移动速度。这仍然不是我的强项,但我认为如果自己没有练过一些快跑的话,就会无法hold住。
TT:告诉我在Highway 49发生了什么。你处在第二的位置有一段时间,比领先者慢大约1小时。跑进Highway 49时,突然知道自己排名第一,这有没有让你脖子后面的汗毛竖起?
米勒:那绝对让我能量陡增。没错,到那时我其实还不知道我以为的第三名落后自己多少,所以只是专注于维持第二的位置。突然间你有机会赢得比赛,这非常令人兴奋。
TT:此前四五个小时,都是你在追别人,现在你变成被追赶的人。你在心理上如何调整过来?
米勒:我尽量不去想这个。我的主要目标只是尽己所能快速移动。我认为一整个白天都在追别人的战术很有效。事实上是过了Duncan Canyon(邓肯峡谷,23.8英里)之后,我才开始试图追赶别人。因此这一心态对我很有效。到Highway 49领先之后,我想你应该只管快跑,希望会赢。
TT:你年纪轻轻就有此难以置信的成就。人们说你年纪太小,应该再等等。你如何对待这类忠告?
米勒:这种忠告其实我从未听到过。我来自Corvallis,我们那儿有一个极其互相支持的跑步群体。所有朋友都鼓励我,我认为这是我坚持下来的原因;我欠他们很多人情。我就是这样成为跑者的。
TT:14岁就开始跑超马,这非常罕见。多数跑者是高中和大学开始跑越野,可能等速度有点衰退了再跑超马。你却在很小的年纪就直接跳将进来。此前你还跑过其他比赛吗,还是只跑超马?
米勒:我一直跑超马。我妈跑超马,因此起初我和弟弟骑车陪她在树林之类地方跑。最后我也想试试和妈妈一起跑。看到我越跑越多,我父母就说:“嘿,你应该报名参加McKenzie河50K。”于是我就参加了。就是这么回事。
TT:成为西部100冠军之后,今年你还有什么其他计划?
米勒: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希望再跑一场,但得先看看自己感觉如何。最好8月底或9月再跑一场,但也可能等到10月或11月,边走边看吧。我会看看自己恢复得如何。最后10英里我绝对push得很猛,为此双腿差不多废了,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可能没法正常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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